未完成的“創造性轉換”
1916月6月,袁世凱在復辟帝制失敗后去世,借袁世凱之力推行的孔教運動也因此遭受了滅頂之災,“孔教與帝制, 有不可離散之因緣”,當人們形成這樣的觀念,這場運動便走到了盡頭。
但是,這并沒有打擊章太炎等知識分子對傳統文化的信念,相反,晚年的章太炎在蘇州成立“國學會”,后又創設“章氏國學講習會”,開設經學、史學、諸子學、文學等課程,不遺余力地呼吁尊孔讀經
這時的章太炎,就特別強調孔子與儒學的文化意義,他曾剖白他提倡“國粹”的目的所在:
“今者新奇之說,流為格言,日驅人于頑間而不返者,曰:‘發展個性也。’曰:‘打倒偶像也。’發展個性,則所趣止于聲色貨利,而禮義廉恥一切可以不顧。打倒偶像者,凡一切有名無形者,皆以偶像觀之,若國家,若政治,若法律,若道德,無往而非偶像者,亦無往而不可打倒者。洵若是,則于禽獸奚擇焉?世以是亂,國以是危,而種族亦將以是而滅亡矣。”
顯然,章太炎的心中,傳統文化中的“義”,在一個重“利”的社會中是多么重要——脫離了政治的因素,文化的部分從儒學的藩籬中掙脫出來,使得儒學更加具有了近代的意義,而不再是闡釋統治思想,或者是為禮教背書。
嚴復同樣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最大的價值是對德性生活的極端重視,而儒家的學說尤其如此。他承認西方文化長于智性的發揚,故自然科學最見發達,而中國文化卻以道德之教為深邃。他指出:“中國舊學,德育為多,故其書為德育所必用”。
辜鴻銘則認為:“在人類社會的初始階段,人們不得不利用物質力量來壓抑和克制其內心的情欲,這樣,原始人群就不得不受制于純粹的物質力。但隨著文明的進步,人類逐漸發現,在征服和控制人類情欲方面,還有一種比物質力更加強大和更加有效的力量,名之曰道德力。”
在這方面,中國的儒家學說所塑造的心靈與理智完美結合的道德精神,正好為迷惘的西方人指引了方向。“我的確相信,歐洲人民于這場大戰(第一次世界大戰——編者按)之后,將在中國這兒,找到解決戰后文明難題的鑰匙。”
這批早年“先進”,晚年“保守”的知識分子,既承認西學東漸之大勢,又從西學東漸中痛感傳統文化之不可或缺,于是融匯中西、實現傳統到現代的“創造性轉換”,成了他們晚年致力的事業。辜鴻銘一直以極大的熱情將中國的經典翻譯到國外,嚴復晚年將精力大部分用來研究《莊子》,他曾說:“莊生在古,則言仁義,使生今日,則當言平等、自由、博愛、民權諸學說矣。”而晚年章太炎,也從為“學問而學問”抽身出來,強調學問的“致用”,希望人們從經史中能吸取修己治人之法。
這種“創造性轉換”的嘗試,也不免影響到了后世的學人和執政者。我們將在后面的篇章繼續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