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看過電視連續劇《鐵齒銅牙紀曉嵐》的人,大概都記得清朝貪官和珅與乾隆皇帝密謀羅織“清風案”文字獄的罪名,就是一句詩:“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梢哉f,這個所謂的“清風案”讓許多現代中國人都知道了清朝康乾盛世時期實行文字獄的嚴酷與荒唐。然而,鮮為人知的是,這嚴酷與荒唐既源于清代封建帝王的專制和殘暴,也源于當時官場的黑暗,以及官員的無恥和貪婪。
當時,因一句詩而被定罪的文人士子數不勝數:揚州舉人徐述夔的詩中有“大明天子重相見,且把壺兒擱半邊”、“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等句,被曲解為是反清復明的口號。禮部尚書沈德潛作詩詠黑牡丹,有“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之句,被誣陷為辱罵滿清奪了朱氏江山。這二人皆被戮尸。江蘇生員韋玉振行文中僭用了一個“赦”字,被仗刑三百,服役三年。湖北生員程明湮為一位老人寫壽文,用了“創大業”三字,被凌遲處死,親屬也受到牽連。安徽貢生方芬的詩集中有“蒹葭欲白露華清,夢里哀鴻聽轉明”一句,不僅被刨墳戮尸,而且禍延子孫。
其實,“清風”、“明月”是歷代文人的熱門話題,但在清朝作詩行文稍有不慎,用了這兩個詞就被會成為反清復明大罪,輕則身陷囹圄,重則橫受誅戮?登瑫r期文字獄的興起,也給一些挾怨小人提供了報仇之機。他們挖空心思在對方詩文中尋字摘句,進行誣陷。只要是獄案一成,不僅會家破人亡,而且會株連親友,禍及子孫。但是,也有一些官員由于無恥和貪婪,而讓自己的深陷文字獄的驚天大案之中。當時,這方面最有名的文字獄大案是“古稀案”,這個案件的主角是乾隆時期的三品大員,官至大理寺卿的尹嘉銓。
尹嘉銓,舉人出身,先后作過山東、甘肅等省的司、道等官,后來升調為大理寺卿,官正三品,居九卿之列。他在任大理寺卿時,負責稽查覺羅學,就是以大理寺卿的官銜負責滿族貴族子弟的教育。乾隆時期,他曾請令旗人子弟同漢人子弟一樣讀《小學》。
《小學》是朱熹編輯的一本以符合封建道德的言行為主要內容的兒童教育課本。尹嘉銓也以名儒自居,自編了一本《小學大全》。乾隆四十六年,即公元1781年,致仕退休后回到老家河北博野。當年4月,乾隆西巡五臺山駐蹕保定,尹嘉銓一心想要參加接駕盛典,但苦于沒有圣旨要傳召他覲見,后靈機一動,想到了其父尹會一,便草擬兩份奏折:一是請謚,二是從祀。若是乾隆恩準,不但自己博個孝子名聲,而且自己還能乘機大出風頭。
于是,便派兒子先將自己“為父請謚”奏折送去讓乾隆御覽,自己呆在家中等候消息。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乾隆看到他兒子替他送上來的“為父請謚”的奏折后,卻大為惱火,立即提筆朱批:“竟大肆狂吠,不可恕矣!”于是下旨,將尹嘉銓 “拿交刑部審訊,從重治罪”,并下令大學士三寶、英廉和直隸總督袁守侗查抄尹嘉銓在京師和老家的家產及書籍。
大學士三寶、英廉奉命查抄了尹嘉銓在北京的家產,并搜查出其家藏書大小311套,散書1539本,未裝訂書籍一柜,法帖冊頁65本,破字畫58卷、書信一包計113封、書板1200塊。直隸總督袁守侗又查沒尹嘉銓之父尹會一祠堂一所,隨祀田地84畝之多,又有義學田一頃。另外,還搜出大小四十六箱書籍,派員封送北京,交英廉一并檢閱。
尹嘉銓是當時頗有名望的道學家,非但藏書豐富非一般人能望其項背,而且著述之多也不是普通文人、官僚所能比擬的。他自己撰寫、編纂的書有八十余種,加上由他注解或代作序文的書,總共約九十多種。這些書都是英廉等人檢閱的重點,最后從其中發現了一百三十多處悖逆文字。更要命的的是,他在《名臣言行錄》中自稱“古稀老人”,而當時乾隆曾于乾隆四十五年70歲時作御制詩稱自己為“古稀”,并刻了一方“古稀老人”的章,尹嘉銓如此自稱“古稀老人”便是犯了大忌。于是,“為父請謚”的奏折便引發了一起史稱“古稀案”文字獄的驚天大案。
尹嘉銓被抓到京城三堂會審,前后被提審了十七次。審官當堂羞辱他,大批特揭其強娶烈女為妾道德敗壞一事。直批得尹嘉銓跪在堂下一邊掌自己的嘴,一邊痛哭流涕罵自己欺世盜名,是寡廉鮮恥的假道學。就這樣,這位學者型的官員,致仕退休后還不知道保持晚節,卻因名所困,為名所累,最終為了名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